“我的发送按键怎么灰了?!”老师小黑有点慌,把他的表展示给黎明二人看。
只见他的屏幕上,原本是绿色的“按住说话”按钮此时变成了灰色,上面的文字也变成了“本轮已使用”。
“系统不是说,这副本分轮的?那估计是有限制,每轮每人只能发一次语音。”
黎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表盘,又把尖叫鸡小黑的也拉过来看了看,确认两人的发送按键依旧是可使用的绿色。
同时她注意到,老师小黑刚刚发出去的语音气泡现实的发送者是“5-3”。
由此推论,她自己和尖叫鸡小黑就应该一个是5-1一个是5-2了。
[2-3:
泡菜,我债一楼,你债哪儿?有xin么有rong的星息吗?]
(泡菜,我在一楼,你在哪儿?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新的消息弹了出来,和2-2如出一辙的奇怪口音,但奇怪的方式又别有风味,令人莫名知道,这俩老外互相之间应该也不是同胞友人。
不过……
听完这简短的消息,黎明一阵无语。
——刚才2-2都说过话了,2-3应该跟他在一起的吧?他们那边是根本没发现现阶段一人只能发一次消息吗?!
在这种环境下人都会慌张,她能理解,真的,但都已经用掉了两次发送机会,他们就不能在呼唤队友的同时,捎带脚共享一下具体信息吗?!比如他们那边那具尸体的外貌和死因?!
作为考生桌在一个明显允许互相传纸条的考场里,她是真的很急迫地想知道别人的卷子上都印了什么。
其他人的考卷很明显多多少少得跟自己这边的答案有点关系啊,不然考场凭什么特意允许传纸条呢?!
黎明立刻抬起手腕,准备直接发消息提醒其他组的人次数限制问题,告诉他们把所有收集到的信息都报了。
——此时出来2号那组和他们自己这组,其他组都没人说过话,可想而知,1、3、4组现在不可能发现发消息是有次数限制的。如果不及时告知,浪费的沟通机会只会更多。
然而,还没等黎明按住按钮说完话,手表就又震动了起来了。
[3-3:
我在山(三)楼这边,情况擦(差)不多,也是门都锁着,粗(除)了一具尸体什么都没有。还有,说了别叫我暴(泡)菜!我讨厌这个代号!]
[4-2:
老西(师),我系(是)矮个,我在4楼。我这里也系(是),除了死银(人)什么都没有,我好害怕。]
这俩显然就是2-3的队友和老师小黑的另外一个学生了。同样的汉语生硬,迷之口音,但比之前那俩稍微能好一点,估计学汉语学到更高级的班了。
……不过,讲真,这个副本里外国友人的数量是不是有点多得过分了?!
黎明有点无语,同时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2-1:
二号楼梯间的尸体是一名青春期女性,穿校服,吊死的,身上有大量泼洒状的黑褐色污渍,疑似排泄物。衣服下有旧伤,胸卡撕坏了,只能看清“9年15班”,看不清名字。
我这边一共三人,2-2是毛国人,2-3是尼珀国人。3-3和4-2分别来自棒国和斯潘国,3-3和2-3是同学关系,5-3是2-2和4-2的老师。
我目前安全,但进入副本后开始无理由地惧怕黑暗,无法进入无光照的区域。2-2和2-3也一样。
另外,我突然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了,姐姐你最好也确认一下你的战斗力。
所有人,每人每轮只能发送一次消息,不要浪费。从系统提供这个手表来看,不同房间的旅行者需要合作,都把尸体具体情况讲一下。]
这条语音一点开,熟悉的发音方式熟悉的韵味,黎明瞬间认出了自家小竹子,就更不用说后面那句“姐姐”了。
——天知道,和他从十来岁开始一起生活一起长大,这么些年,黎明这还是头一次听见他一口气说这么一大串话,而且语速快得都快起飞了。
同样是平生头一回,在同房间旅行者的衬托下,黎明感觉竹子那夜离语口音的绵软南方普通话简直标准得令人感动。
作为他当年唯一的普通话老师,她甚至还生出点“我家的崽崽真争气”的迷之自豪感……
再想想二号楼梯间那边,一个少数民族对着两个国际友人,三个母语都不是汉语的人在一起费劲巴拉用汉语交流,这场面……真是又好笑又可怜。
就更不用说三条发信息的机会咔咔被浪费掉两条,以至于那么个平时不爱主动说话的人不得不被赶鸭子上架逼出贯口了。
黎明几乎都能脑补出竹子一脸无奈地按住手表,说话前深吸一口气的悲催画面。
——不是说会法术的能力者和夜离族血统在无限世界进副本都容易被针对么?莫不是说,这个副本里,他就是这样被针对的???
这时,新的消息又来了。
[4-1:
艾玛,咱这回外国银挺多啊。2-1你是华国银不啊?这咋说话舌头也不咋完全捋得直呢?这家伙整地,我跟5-3这俩缩普通话地感觉都不够合群。
还有,2-1你刚才说你啥也感觉不着了是啥意思?你原本是能感觉着点啥玩楞啊?
我们四楼这边儿也差不多情况,门都锁死地,死尸是个三十来岁家庭妇女,割腕死的,手两边都割了,割老深了,都快把手给干下来了,老惨了。穿地就是家居服,也妹有个名儿。
我们三个也都怕黑,不知道为啥。另外我劲儿好像不如以前大了,浑身就感觉软个乎地。
内啥,眼镜、皮革厂,你俩搁哪嘎达呢?]
——不是,讲道理,5-3老师说的那的确是普通话,可你这也不是啊!大碴子味儿都快溢出来了好嘛?!
黎明不由一边腹诽一边憋笑。
等憋好了,她才按住手表上的按钮开始录音:“我是2-1的队友。标号为5的楼梯间陈设情况和2号、4号一致,我们这边的尸体情况为……”
迅速总结完尸体的情况,她又单独回应穆塔:“我的战斗力的确被严重削弱了,现在约等于未受训练的普通成年女性。建议其他所有原本体力高于这个水准的人都确认一下,我怀疑这个副本把旅行者的体力上限设定在了这个水平。”
说完这些,她依旧没有马上松手发送,而是继续说:“下面我测试一下每条语音消息是否存在长度上限。以上。”
说完她便不再说话了,但一直按着按钮不放。
最终,当录音长度达到整一分钟时,信息被自动发送了。
就在她录这条语音试探长度上限的同时,东北4-1的队友之一也发出了回复。非常感人地,这位虽然也能听出来应该是南方人,但普通话非常正常流畅,至少得有二级甲等或者一级乙等。
[3-2:
我是4-1的队友。虽然我是温市人,但我不接受“皮革厂”这种代号,ok?]
信息在此处出现了两秒停顿,以示气愤。
——温市是个奇妙的城市。不知为什么,全华国几乎所有卖皮具的小店在含泪跳楼大甩卖的时候都会播放同一段极其洗脑的录音,说温市某皮革厂倒闭了,王八蛋老板带着小姨子跑了,工人拿皮具抵工资。
这段录音的普及程度,别说黎明,就连穆塔这种晚期社恐选手都曾在外出执行任务的途中听见过几回,还回家问姐姐,为什么温市会有那么多跟小姨子私奔的皮革厂厂长……
除了皮革厂之外,温市的另外一点特殊,就是那里的方言是出了名地难懂,发音和普通话基本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还曾被某外国电视剧称作是折磨翻译的“恶魔的语言”。
不过幸好,包括3-2在内,大部分温市人的普通话都还是很可以的。
短暂停顿后,“皮革厂”继续说:
[眼镜和我不在一起,副本应该是刻意把同队旅行者全拆开了。
我旁边除了刚才那个棒国同学,另一位自称是维南国人,但是汉语说得挺好的。——不过,咱们这个副本目前外国友人的数量已经至少为五了,是不是多得有点过分?
3楼这边情况也差不多,我们这边的尸体是个年轻女性,看着二十来岁,像是从高处坠落摔死的,穿着酒店员工的制服,胸牌被血染了,只能看清工号1089,看不清姓名。
我的体力好像也被削弱了一些。]
接着,一直没出声的一号房也终于发来了消息。他们那边的尸体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死于服毒,身上有很多淤青,像是被虐待过。同样没有东西能证明女孩的确切身份。
发送这条消息的人编号是“1-2”,描述完线索情况,他在信息的后半截特意提到:
[另外,虽然不是外国人,但我是少数民族,夜离族。
我猜2-1也是,只是我们夜离族分支众多,他跟我未必是同一支。我普通话不错是因为我家这一支是汉化程度比较高的夜离族,我三四岁就离开寨子到外面生活了。我们那边的孩子如果十岁八岁甚至更晚才学普通话,就容易有类似2-1那样的口音。
2-1,我明白你说的“感觉”是什么。不只你这样,我也是‘能力者’,进入这个副本后我也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估计应该是这个副本的特殊限制,和其他人体力被削弱一样。]
除了1-2之外,一号楼梯间那边其余两人都是汉族,普通话也都正常。
1-1是京城人,正是来自东北和温市的那两位口中的那个“眼镜”。他们三人是以前过副本认识的,约好了在安全区见面,现实世界中没交集。
1-3则是黎明这边尖叫鸡小黑的队友,被尖叫小黑以“狸花猫”代称。两人自爆是情侣关系,1-3是晋省人,尖叫鸡小黑是鲁省人。
“狸花猫”给尖叫鸡小黑取的代号叫“土拨鼠”。
联系之前那两声尖叫,黎明觉得,很可以,这很传神……
随后,仅剩还没说话的3-1和4-3也纷纷将机会用了。
3-1就是那个维南国人,和1-2跟4-3一起组队进来的,不过也是在安全区现组的野队,现实世界中互相不认识。
3-1还补充了一条关于3号楼梯间那具酒店服务员尸体的信息——那具女尸的短裙下没穿内裤,且敏感地方有撕裂,疑似是遭到了侵犯。
3-1自称是女性,说之前温市那位和棒国学生都是男的,所以一开始检查尸体时他俩没好意思仔细往那地方查看。
4-3同样也把尸体检查得非常彻底,表示那具疑似家庭主妇的尸体身上存在大量的旧伤痕,且旧的程度不同,疑似长期遭受虐待。而且女性隐私部位遭受的殴打尤为严重,施暴者似乎在以此羞辱她。
“嗡——”
此时大门上的倒计时到了0:30,所有人的手表一齐尤为剧烈地震动了起来,聊天框里显示出一大段黑体文字。
【发件人:“无人救我”系统公告
旅行即将正式开启,更新规则如下:
1.本次旅程分阶段进行,完成阶段任务后方可进入下一阶段。
2.旅行者的生命之间存在关联,同队旅行者中一旦出现死亡,全队将一起死亡。组队以进入本旅程时的绑定为准,不以当前所处走廊为准。
3.XXX是无敌的,旅行者无法以任何方式伤害到她。
4.你们畏惧黑暗,无法在没有灯光的环境中行动。】
就在众人纷纷读完这段话的同时,黎明突然便觉,脚腕猛地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攥住了,
本能地,她下意识一脚踹过去,却不想踢了一个空。
低头一看,只见那具被剖腹的女尸不知何时竟动了起来,像条蛇一样悄无声息地爬了两米有余,已经到了三人近前。缠在她肚子上的衣服早散了,肠子从巨大伤口里淌出来,拖在地上,血淋淋地拉出老长。
方才那一脚让黎明的脚腕从她手里挣脱了出来,但同时也让黎明意识到,自己那一脚不是没踢中,而是直接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了……
——女尸可以接触到她,可她却碰不到这女尸?!
换句话说,在这个副本里,只有这玩意儿追杀旅行者的份,旅行者们却没法对她造成任何杀伤。
如无意外,最后一条规则里被屏蔽掉的,应该就是她的姓名。
“啊啊啊啊——!”土拨鼠同志不负众望地又来了一嗓子。
女尸突兀地将头拧了将近一百八十度转过去,扯起嘴角,在糊满血的脸上咧开一个阴惨惨的笑容,从喉咙里发出痛苦又幽怨的“呃……呃……”声。
就在她扭曲着,拖着淋淋漓漓的肚子肠子从地上爬起来,张着染血的尖尖十指扑向土拨鼠的同时,倒计时归零。
身后的铁门咔哒一声弹开。
顾不得许多,黎明一手一个,分别擒住土拨鼠和汉语老师,拽着两人一起冲出门外,将门咣一下贴着那女尸的鼻尖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