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悄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注解。
以前，她随手拿路边的狗尾草编了一个戒指，不值钱，也不费事，草茎没几天就泛黄，她的那枚不知道扔哪去了，而伏知时那枚依旧被保管得很好。
那天他说他愿意，她随口问愿意什么。
——嫁给你。
本来以为只是一句玩笑，没想到他一直放在心里。
他当真了。
并且期待那一天快点到来。
应悄觉得嗓子眼堵着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乱糟糟一片，心底某个地方却越来越软，眼前这个人太多次把完整的自己给她看。
脆弱的、张扬的、青涩的——
那些骨骼疯狂生长，每一块骨骼大不相同，最后成为独一无二的他。
不可替代的伏知时。
“再来一次。”
应悄有点后悔刚才太敷衍，单手托起他的手，低头亲在左手中指的指根处，亲完又看了一会儿，然后曲起手指弹上他的戒指：“送你回家？”
“不用，我坐公交车回去。”
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挨训，第二件事就是加练。
练到半夜终于有时间玩会儿手机，班群在聊过几天坐硬卧去北京研学的事，消息很快聊满“99＋”，虽然聊天内容大部分都是废话。
班群和应悄的头像上下挨着，伏知时看走眼，把本来发给应悄的消息发到了群里。
-亲一下。
底下跟着一个小羊甩耳朵表情包。
应悄：“……”
再看一眼群里，伏知时那两条消息发出来后，没人敢在群里接话，班群瞬间降温。
隔了十分钟，班长宴奇景在群里发言：伏知时你搞什么东西。
然后反手一个禁言，理由是不成体统。
伏知时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消息发错后差点想换一个地球生活，试图撤回消息发现不行，于是镇定地往群里发了几张风景照。
-大家好，早上坏。
群里渐渐热闹起来，有人笑话他两句也就过去了。
三中这次研学游预算有限，出行方式选择最便宜的绿皮火车，终于等到这一天，车站闹哄哄的全是学生。
“感谢那个家长，要不是他发视频，哪有我们美好的假期。”
“研学游结束就得开学了，熬吧，最后一年了。”
三中虽然主张育人，但在教学方面同样抓得很严，学生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也能体谅。高中最后一年，学校想法设法帮学生往上提分，不想有人辜负自己的梦想。
硬卧睡一夜就能到目的地，绿皮火车碾过轨道，噪声不绝于耳。
一个班一起买票，车厢里不止有女生，也有男生。
应悄睡眠一般，主要是火车闹出的动静太吵，好不容易即将睡着，感觉后背贴了个人过来，一股呛人的烟味飘过来。
睡前柯宁还在群里发：绿皮火车睡下铺小心陌生人，之前我姐坐硬卧就遇到个变态……
操。
变态还挺大胆，关键她是中铺。
可能感受到了她的抗拒，伏知时轻轻蹭上她的后颈，几乎贴着那片温热说：“我。”
应悄紧急撤回一个攻击的动作：“你身上怎么有烟味。”
“我那节车厢在连接处，有人在那抽烟，”伏知时说，“口罩放得太远不方便拿，呛得难受，等散散味我再回去。”
伏知时本来计划回去，没想到直接睡死过去。
硬卧太窄，两人贴在一起，身后温热的身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周遭的空气燥热起来。
应悄知道男生晨勃挺正常，但也确实不想感受他的频率。
……没法睡。
北京西站。
研学的学生拖着行李箱下车，大巴车等在固定位置，导游戴着小红帽迎接大家，没管他的欢迎仪式，伏知时上车就把窗帘拉上：“你睡会儿，到站我叫你。”
早上起来就觉得小朋友吃了枪药似的，伏知时思来想去觉得可能和床太挤没睡好有关。
到了地方，一群人生龙活虎地下车。
“都站好，带你们进去近距离感受故宫的魅力，顺便讲讲故宫的故事。”
很多人第一次来故宫，并且站在这里听历史和坐在教室里听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人多，也吵。
大家七嘴八舌聊一些自己了解的东西。
“黄哥，那边小房子是不是就是太监下班住的宿舍？”
“后宫都惨，别说那些宫女，连妃嫔都惨，进来以后想见家人都不行……”
“慈禧奢侈得没边，沐浴一次都得用上百条毛巾，而且她熏香都是用瓜果，一次放满一缸……我也忘了从哪本书上看的，内容就是一个宫女讲自己怎么伺候慈禧的。”
……
黄哥也没想到这群学生懂得挺多，边走边聊一整天竟也不觉得累。
“黄哥，晚上没活动？”
“对，让你们休息休息。”黄哥翻开行程表看了一眼，“后面三天带你们去红色旅游景点……红色景点都走完有即兴晚会，各班出两个节目啊，随便出什么都行，热闹热闹。”
“哎，”柯宁动手调整座椅，突然想起来高一校庆上的表演，“两位大佬要不要再次同台炫技一次？”
伏知时：“不了，我很低调。”
校庆那回是李秀峨压着他必须出个节目，没办法只能代表班级挑大梁。
也不知道哪个词戳中了九班的笑点，大家集体“哈哈哈哈哈”，王翔发自内心地问：“你真觉得自己很低调？”
“……”
应悄也跟着一起笑，伏知时凑过去低声问：“我不低调？”
“你哪里低调？”
伏知时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看和什么时候比，和以前比，现在确实算低调。
“你知道王总为什么把我扔去录节目吗？”没等她问为什么，伏知时主动说，“因为我不仅弄杀马特造型，穿衣风格也很有病，而且还……总之她为了治我，我以前才是真的不低调。”
有时候想想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也会觉得难以启齿。
但不后悔。
车上很快岔开话题，卓越不知道从哪里买了几盒果切，一人吃两口，坐在过道一侧的彭湃把果切往后传：“低调哥，来。”
伏知时拿起签子叉了一块西瓜递到应悄嘴边：“啊。老虎嘴。”
“……”
卓越实在受不了，指挥着彭湃：“别给他吃，别给！都给我孤立他！”
柯宁被酸得难受：“想谈恋爱出去谈，别影响我们九班的纯洁。”
应悄：“怎么出？跳窗吗。”
车上氛围热闹，应悄开完玩笑就没再说话。
也没追问伏知时“而且还”后面跟的到底是什么，他不说她也知道……要不是王总的厂子破产，伏知时很可能这辈子都泡在蜜罐里，然后和他的小名一样，软得没有一丝一毫攻击性。
可是生活瞬息万变。
某些锋利到刺伤别人也刺伤他自己的东西刺破整个身体，他就是靠着那些伤害自己，也同样伤害别人的力量走到今天。
……
“快快快。”
也不知道怎么买通了彭湃，两人一个偷喂，一个偷吃，完全把卓越蒙在鼓里，伏知时故意把卓越爱吃的菠萝全挑完了，坐回来的时候还在笑：“让他孤立我……”
应悄侧头看了一会儿，觉得小朋友“报复”回去的样子很可爱。
难以克制的心思烧起来，应悄不想忍，直接在他转过来的瞬间凑上前去。
剩下的话被堵得严严实实。
应悄抬手扣紧他的后脑勺，也不在乎周围还有人，另一只手失去理智地隔着衣服往后腰某个位置按。
明显感觉伏知时的身体不受控又急促地抖了两下。
伏知时还在懵，感觉那个吻来得又凶又急，撤得也快。
“小朋友，你干什么。”
刚才咬在嘴里没来得及吃的菠萝被她抢走，伏知时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想问：“干什么在车里亲我。”
“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想吃菠萝。”
“……啊？”音调明显低下去，尾音也往下走，“你只想吃菠萝啊。”
“没，就是想亲你。”
伏知时感觉身上热得发麻，缓了半天，还是觉得烧。
“说假话又不开心，说真话又羞，”应悄笑着说，“真难办。”
伏知时感觉烧起来的红下不去，又不想让别人看见，下意识往她颈窝藏，藏了一会儿才小声问：“所以为什么想亲。”
“觉得你报复回去的样子很好玩儿，克制不住。”
“哦。”
音调微微往后延长一截。
“我听出来了。”
伏知时：“听出来什么？”
应悄直接说：“你就喜欢我火急火燎的样子。”
“嘿嘿。”
没管他在想什么，应悄扭头往窗外看，快到宾馆了，正准备让他坐好，就感觉耳畔擦过去一点温热，朦胧、隐晦。
“甜不甜。”说完又补充道，“那个菠萝，我觉得挺好吃。”
应悄不动声色地说：“都甜。”都好吃。
“……”
伏知时觉得小朋友撩人的段位出神入化，想接招都不知道怎么接，为了挽回一点尊严，直接张嘴咬上她的锁骨，虎牙抵着皮肤，缱绻暧昧地磨两下。
“剧本反着拿？”
“谁让你娇。”
伏知时刚才没舍得真下嘴，被她这么一说，也有点想报复回去，下嘴的力度没轻没重，咬的位置很快泛红。手指摸上那个位置，低声说：“自从上次共创和平以后，三中好像很少有人再喊那个外号。”
顿了顿，又说：“大家被我另一个样子蒙蔽了。”
确实，高一那帮男生觉得他不好惹、大佬，那帮女生却觉得他很和善。
两边吵来吵去没有结果。其实都对。
戴戒指的那只手缠上她，应悄听到他说：“最真实的样子，只有某位小朋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