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叛逃使者
太安静了，真的太安静了。
寂静的环境里慢慢只有血滴落的声音，管木楠靠在萧听雨的怀里，萧听雨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瞳色，呼吸也放缓了。
萧听雨静静地守着管木楠，像一个木桩子。
管木楠觉得整个身体都是轻的，她的意识慢慢沉浸在了梦里，五感也渐渐消退，她似乎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鼻尖传来了淡淡的酒香。
她睁开眼睛，看见了几乎看不到头的墙壁，墙的那一边传来痛彻心扉的哭声，吵的她脑子疼，妈的哭什么哭，哭丧啊!
管木楠气势汹汹地朝着墙的对面走去，在行走的过程中四肢变成了触手，身后慢慢长出了蝴蝶的翅膀，她也越来越渺小。
她好像真的变成了蝴蝶，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一只蝴蝶，她在宽敞的房间里扇动着翅膀，这座房子好大，她觉得自己这是飞入了一座宫殿。
极尽奢华的房间，隔几米就会出现的雕塑，数不胜数的美酒器皿，那一刻管木楠有些恍惚，她好像很了解这个地方，她甚至隐约地知道下一步她会飞到哪里，管木楠飞了好久最后眼前出现了醉成一摊烂泥的女孩。
酒瓶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地上，醇厚的酒水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嘴里灌，满屋子都是浓厚的酒香 ，女孩发丝凌乱，红瞳扩散，脸上的水不知道是酒还是泪。
萧听雨瘫在地上，像是一个烂人，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领口向外面微微松开，眼尾通红，酒气冲天。
但是这样的人，管木楠并不觉得她有多可怜。
管木楠飞入房间的时候，酒气冲进鼻腔里，挡都挡不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吸了一大口了，心想:“好臭，萧听雨好臭，这踏马是喝了多少 ，这衣服是几天没换了！”
她边想边往萧听雨的耳边飞去，同时呐喊着哥们，你该洗澡了，但是她是一只蝴蝶，她的话，人无法听懂。
管木楠在萧听雨的耳垂还没站稳，巨大的手掌就迎面而来，带起一阵飓风，管木楠慌忙逃窜。
飞了好久最后管木楠在萧听雨的鼻尖勉强站住，管木楠近距离看着萧听雨的红瞳，红瞳如同一面镜子，从里面仿佛可以看见此刻她的模样。
管木楠骂骂咧咧的声音突然在心底烟消云散，她扇了扇翅膀，暗暗感叹一句她的翅膀长得还挺好看。
就在下一秒，萧听雨乌黑的睫毛轻轻扇动，在管木楠面前根根分明，管木楠心猛然一跳，结果还没来得及感叹，萧听雨湿滑的手指就抓住了她的翅膀，毫不犹豫地将管木楠从窗口扔了出去……
“别扔我，啊——”管木楠突然梦中惊醒，她喘着大气，待看清眼前的一片漆黑才恍然发觉刚刚是在梦中。
“醒了?”一阵低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听雨结实的肩膀还在被她靠着，声音滑过耳畔的时候，对管木楠来说就如同是一声惊雷。
管木楠转身果然就看见了萧听雨那双红色的眼睛，她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结果感受到一股铁锈味，当下轻咳两声。
黑暗为赤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面纱，管木楠下意识害怕地朝后退了退，布满血迹的鞋袜抗拒地远离陌生的人，并且下意识想要越退越远。
萧听雨为什么要被追杀?她与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们都那么强大，根本不是她这种蝼蚁可以相提并论的，萧听雨带着她正真的原因是什么？
管木楠救萧听雨之前并没有想这么多，但是所有的危险都被暂时搁置，无数想法都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并且在再次遇到萧听雨的时候表现地格外强烈。
管木楠绝对不会相信有人喜欢带拖油瓶，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存在没有任何目的的陪伴。
萧听雨看着管木楠越退越远的步伐，身下的手微微攥紧，但是她表面依旧没有任何动作，静静坐在地上看着管木楠的步步后退，没有丝毫的阻止，外表冷静地就像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
直到双方的距离拉开了数米，管木楠没有了再退后的打算时，萧听雨近乎冷淡地开口问道:“你，救我，是为什么？”
“没了你我回不了家。”管木楠双手抱住膝盖，已经是脱口而出，声线里可以听出戒备和警觉。
“呵——”萧听雨冷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住额前的碎发，她的手掌遮住了半只红色的眼睛，似乎是在笑。
黑暗里管木楠只能听见那比哭还难听的笑声，根本无法观察到那双红瞳之下那自嘲的泪光。
良久，萧听雨道:“那你还敢和我走嘛。”
“我有选择吗。”
萧听雨直接了当地道:“没有，就当……是为了回家。”
这条路走到头就将是什么？此刻管木楠隐约觉得萧听雨不只是为了找她帮忙。
黑暗里萧听雨一步一步靠近管木楠，低缓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我是一个叛逆使者，你今天看见的人是我曾经的朋友。”
“那现在呢？”
萧听雨眸光一暗，道:“她们和我早已经不在一条路上。”
说话间，萧听雨向蹲在地上的管木楠伸手。
管木楠没全信萧听雨的话，但是那又怎么样，她只是想回家，只要确定萧听雨暂时还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就算萧听雨在做坏事又怎么样，总归不是她们世界的事。
她在利用萧听雨回家，再说萧听雨未尝不是在利用她。
“那你得保证我活着。”
“嗯。”
两只沾满血液的双手握在了一起。
萧听雨走在前面，另一只手朝着半空中伸去，四周的黑暗在一瞬间化为腾腾的黑色雾气尽数被吸入萧听雨的掌心，几乎是一瞬间她们就离开了周谦的腹中。
阳光逐渐取代黑暗，并且愈来愈强烈。
鸟儿在耳边鸣叫，微风吹过发梢，萧听雨拉着管木楠的手，带血的脸慢慢转向管木楠那一刻，一双血色的红瞳妖艳至极出现在管木楠眼前，与方才梦里的红瞳几乎一模一样。
管木楠呼吸一窒，忽略掉戒备之心，再一次惊叹于这张脸。
“我把周谦转移回阴界了。”萧听雨理了理手上的绷带解释道。
管木楠似乎又回到了往日活泼的状态，她故作轻松毫无防备地凑过去，歪头凑近萧听雨问道:“我们下面做什么？”
萧听雨望着管木楠脏兮兮的脸，和沾满血渍的衣服，简单说了两个字:“洗澡。”
对于这次发生的矛盾，她们两个人都默契地选择把它忽略掉，或许是因为各怀目的，再或者是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而自觉地回到原始状态。
管木楠一开始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臭，可是经萧听雨说出洗澡两个字的时候，鼻尖就像打开了阀门，她们身上浓烈的臭味猛的灌进鼻腔里，直通天灵盖。
空气里所有花草的芳香在这一刻都在告诉管木楠究竟有多臭。
“那还不快点。”管木楠忍受不了，捏着鼻子催促。
萧听雨轻叹一口气，找了一片空地，指尖在半空轻轻划了两下，一个黑洞凭空产生。
萧听雨的背影没入黑洞，紧接着管木楠一步跨了进去。
无数浮光遮住她们的视线，管木楠抓住萧听雨的衣服往前走，待到浮光的尽头，又是一个黑洞，她们走了进去。
片刻耳边传来阵阵水声，白雾腾腾地上升。
前面几米处是一个巨大的水池，周围有亭子有假山，此刻水池上正泛着白烟，周围的所有景物都裹挟在了这一片白烟之中。
“这里是第二道门。”萧听雨的声音缓缓响起。
“哇哦，温泉，”管木楠朝着温泉奔去，跑到一半的时候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萧听雨道:“会不会洗到一半又被追杀啊？”
萧听雨摇了摇头，已经没怎么说话，然后熟悉地找了一个水边的凉亭，从手心的黑气中变出一盒子桑葚，她静静盯着桑葚看了好久，最后挑了一颗含在嘴里，有些苦涩。
周围雾气缭绕，管木楠像一只鱼儿一样来回扑腾，扒在脸上的血痂也被泉水冲洗掉了，透明的水珠划过白净的脸颊，她泡了好一阵子才注意到背对她的萧听雨。
藕臂伸出水面，管木楠对着背影喊道:“萧听雨，帮我拿一件干净衣服。”
萧听雨拿桑葚的手一顿，过了片刻手中变出一套衣服。
那衣服和她平时穿的几乎一样，全黑，也没有太多的花纹。
马丁靴踩在湿草地上发出细微的响声，走过这片湿草地时脚下的血迹染红了一路绿草，萧听雨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微光，微微垂下头走到温泉池边将衣服轻轻放下。
余光中闪过管木楠的身影，但是萧听雨没细看，也没打算停留，放下衣服就要离开看样子是要继续会凉亭吃桑葚。
一双白嫩的手突然拉住萧听雨的拇指，管木楠半个身子露出水面，维持着笑，对萧听雨说道:“一起洗嘛。”
管木楠你一定要不知羞耻一点，难道她保证你活着你就一定活着吗？说不定都是暂时哄你的，只有与萧听雨处好关系，来日别人伤你的时候，她或许还会在空隙的时候偶然想起你的好，万一就保住命了呢。管木楠心里暗暗计量着。
萧听雨没有说话保持沉默，在管木楠眼里，沉默似乎是萧听雨一贯的作风。
管木楠僵硬地将萧听雨往自己身边拽了拽，表现地丝毫不在意，说道:“都是女生，你怕什么，况且我感觉我还要在这个池子里泡好久，总不能让你一直等我，你身上也脏了，我们就一起洗呗。”
萧听雨眼中的目光钉在管木楠的脸上，良久才道了声:“好。”
带有血渍的衣物被层层褪去，萧听雨闷声泡在池子里，感受着周围强烈的视线，几乎无法忽视，终于看向目光的所有者道:“怎么了？”
管木楠的眼睛亮晶晶地，道:“萧听雨，你居然有马甲线，身材真好，好喜欢这种。”
“嗯。”萧听雨将身子往水里沉了些。
水波荡漾，溅起的水花落在那红瞳的睫毛上，抬眼发现是管木楠游了过来，动静很大。
“萧听雨，我可以摸一摸吗？”
萧听雨的目光陡然看向管木楠，眼里划过诧异，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朝后退几步。
两个人的小腿不小心蹭到了一起，看着萧听雨疑似拒绝的动作，管木楠满不在意地抓住了萧听雨的手贴到自己的小腹上。
平坦的，很软。
那一刻萧听雨没有出声，身边只有管木楠的声音在环绕。
“你在害羞什么，我给你摸，你再给我摸，我管木楠可是很公平的。”
萧听雨静静看着管木楠的动作，什么都没有说。
温热的小腹贴在萧听雨手心里，萧听雨几乎放弃了支配这只手，她不敢用力，更不敢动一下。
管木楠只以为萧听雨是在抵触她，她慢慢凑到萧听雨的耳边，靠近的时候荡起了无数的水花，她笑着说道:“姐姐，你怎么练的？”
“我……”萧听雨终于偏头看向管木楠，那一刻管木楠脸上的水珠，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几乎都看的一清二楚，但是她也捕抓到了管木楠眼底的小心翼翼，不由心头冷笑一声，叹了口气。
但是萧听雨最终也没说怎么练的，只是回答:“天生的。”
“不告诉我就算了，切。”管木楠轻轻拍了一下萧听雨的小腹，看似赌气一样地游开了，背对萧听雨的下一秒，俊秀的眉眼带上了一点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