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黑羽
萧听雨回到阴界的时候，天上的雨还在下，雨就像是下不够一样，整个世界都是湿滑压抑的。
“萧听雨。”身后传来萧若玄清冽的嗓音。
萧听雨步伐一顿，水滴顺着额前的发丝滚落在干裂的嘴角，她慢慢转过身去。
只见萧若玄头顶撑了一把纯黑色的伞，整张脸都隐藏在伞底，只有两只绿色的眼睛透过潮湿的空气隔望着她。
她的语气较淡，“易水生被抓了。”
萧听雨红瞳骤缩，她快速跨步过去，盯着萧若玄道:“她在哪里？”
萧若玄握住伞柄的手指紧了紧，凸显出手背的青筋，她暗骂一声，“蠢货。”
“啊?”萧听雨不明所以，她怎么又莫名其妙骂她，她歪头探进萧若玄的伞底，脚下踩出的水花溅湿了面前之人的鞋袜。
萧听雨道:“易水生在哪里？”
萧若玄冷笑一声，“你怎么不问易水生是怎么被抓的？又因为什么被抓的？你也是蠢的可以了，宝贝。”
萧听雨被这一通问下来，一时间脑袋都有些大，她捅了捅萧若玄的手臂，“你又故弄玄虚，说不说!”
萧若玄掸了掸被萧听雨捅地发皱的衣服，低声道:“她杀了六族长。”
……
“哈啊，啊，啊——”萧六夫人捧着六族长的脸，哭地泣不成声，卷曲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成一簇一簇的，含泪的双眸早已经肿成了两只桃子。
她的脸颊沾满了鲜血，就连衣服上都是一片一片的，不过那不是她的血，而是她怀里那个男人的。
风如同木偶一般站在母亲的身后，一双眼睛死寂一般地盯着父亲的脸，一动不动。
“唉，醒了，萧逐醒了!”突然二族长的声音响亮地在压抑的空气里炸开。
萧逐看着眼前一窝蜂的人脸，顿时有些懵，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还未等萧逐缓过神来，十一族长的声音就插了进来，他枯树般的手掌拍在萧逐的肩膀上，问道:“你可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萧逐瞳孔骤然骤缩，鼻腔内浓郁的血腥味裹挟着她。
面部充血的六族长痛苦地朝着他伸出手，污浊的甲缝里充斥着鲜血。
所有的血管都爆了起来，他挣扎着，想要朝他求救。
头顶的灯光打在他上了年纪的脸上，泛着一股死人与活人交错的油光，那光油地发绿……
飞溅出来的血洒落在他的脸上，他往里面跑去，结果下一秒他的眼前开始发白，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血从六族长嘴里冒出，只见一只阴邪的脸从六族长背后探出，五官扭曲，狰狞着笑着。
“易水生，是易水生!”在众人面前，萧逐受惊般地喊了出来。
十一族长捏着他那一小撮胡子，睁大了眼睛，又问道:“当真!”
“当真!我看见就是她，就是她掐着六族长的脖子，然后从背后给了他一刀，我看得清清楚楚的。”萧逐语速很快，也很激动，说话间眼泪就从眼睛里溢了出来，“我当时想要去拉他一把，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把我打昏了。”
萧六夫人哭的声音更大了，她将头埋在六族长的怀里，“为什么不杀别人，偏偏杀我丈夫，风儿，我们真是命苦啊，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十几个真心的，但是我求求你们，杀了易水生吧，不要饶了她，不要!啊——”
一滴眼泪从风的面颊滑落，她用手擦了擦，“这都怪我，是我告诉父亲黑羽的事情，所以得罪了她，这些都有我的错!”
“你给我闭嘴!愚善。”萧六夫人第一次朝着风怒吼道。
风的身子微微发抖。
沉默了半天的萧若玄，终于走上前去，她看着风发颤的脊背，伸手拉住了风的手，然后递了一片黑羽给她，道:“我进来的时候看见的。”
黑色的羽毛还沾着父亲的血，风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瞪着那片黑羽。
这一千年的岁月里，风第一次露出那么恨的表情，往日里易水生沉稳温和的模样在此刻裂出了一道缝。
萧若玄的余光扫过风的侧脸，一时间没说出话，其实她应该是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她没有办法共情，毕竟她那位好像也算不上什么父亲。
若是死的是四族长，呵，她高低得去放两鞭炮……
喧嚣的人群里，唯独六族长这般异常安静，萧若玄挨着风站着，她的余光滑过风的侧脸，说不出话，但是也走不开。
她看着房间里各色各样的人，看着有人愤慨，有人哀伤，有人沉默不语，还有的人在暗处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所有人都仿佛披着另一层人皮，谁知道他们每个人内心都是如何想的。
萧若玄平声道:“易水生不在阴界，谁知道班长说的是不是真的。”
此刻所有人才在人群里看向萧若玄。
有人窃窃私语道:“那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你还不知道?听说是什么机器学还是什么学第一个女学生，三个月后就正式去报道了。”
萧逐从人群中站了起来，他双眼红红地看着萧若玄道:“我亲眼所见，我现在脸上还有这六族长的血，我如何说谎!”
萧若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观点，你急什么？”
“报——”一个护卫从院门一路飞奔直门口。
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在此刻戛然而止，护卫的鞋沾了外面的湿泥，在地上印出一道又一道鞋印子。
他垂着头，说道:“今天在阴界巡逻，疑似遇到易水生。”
“这个阴险的女人，她现在在哪里!”萧六夫人抬起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逼问道。
护卫半个身子都匍匐在地上，“目前在断桥附近……”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易水生现在入狱了。”萧若玄耸了耸肩。
萧听雨脱口而出，“阴界不是没有监狱吗!”
“现在有了，为她设的。”
压抑如同洪水一般充斥着萧听雨的心脏，四周的风吹在她的身上，她居然没有了感觉，就连最开始的不适感都没了，她沉默着，沉默着，最后在萧若玄的注视下慢慢抬头，声音越来越大:“易水生，不会杀人的，她说她能控制她自己的。”
萧若玄大声反驳道:“她说可以，那她就一定可以吗!人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萧听雨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萧若玄冷笑一声，道:“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来告诉你，以后在风面前就不要提易水生了，对我们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