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车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季扬下了车快速的扫视了一下周围，直到没有任何异样后才迈腿往酒店进，几步路就钻进了电梯里，好像生怕再有人跟着一样。
冲了个热水澡出来的季扬才感觉回过了神儿，只是躺在床上，脑子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去猜想陆天天和青城和那群人的关系，天花板上明明除了华丽的吊灯什么都没有，却让季扬控制不住的陷进去了。
直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才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看到来电是陆天天，季扬的呼吸一下子紧促了起来，半晌他才接起电话，声音有些冷：“喂。”
“哥哥！”陆天天的声音还像往常一样，清脆欢愉，似乎都可以从这两个字里听出想念之意。
“嗯。”季扬轻‘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哥哥，我好想你啊，这才刚过去一天，还有两天才能看见哥哥呢。”陆天天捏着电话语气软糯糯的，撒娇的语气听的让人心痒。
要是没发生下午的事情，季扬现在一定会顺着陆天天的话跟他一起腻歪，只是现在的季扬脑子里都是下午的事，一点腻歪的心思都没有，捏紧电话只冷冷的回了一句：“天天，我们打个视频吧。”
只要你说好，我就相信你，相信是我看错了，相信你不是有意跟踪，相信你和他们并无半点关系。
季扬现在特别希望陆天天说好，可是电话那边的陆天天显然愣了一下：“……哥哥，明天再打吧，我刚刚躺下，灯都关了，不想出被窝，好冷哦。”
“……”季扬攥紧拳头，咬着牙，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一些：“好，那你早点休息吧，我也累了……”
陆天天怎么会听不出季扬语气里的异常，只是根本没多想，只当是自己拒绝了视频惹的季扬不愉快了，握着手机又腻歪了两句，道了晚安才挂断电话。
夜里季扬一直在做梦。
他梦到了那群人，梦到他们手里拿着绳子绑着他的手和脚，嘴巴里也被塞了脏兮兮的布条，随后那沾了盐水的鞭子便疯狂的抽打在身上，周围摆满了残肢，血腥味浓郁的令人作呕，他拼命了命的挣扎，想喊喊不出，想跑跑不掉，绝望中身后的窗户开了，阳光透了进来，照射的眼睛都睁不开。
好容易要看清来人是谁时，窗户立即又被关了。
那人先一步扯掉了他嘴里的臭布，凑近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哥哥。
季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露出阴森的笑容伸出手接过那群人手中的皮鞭，使力挥到了半空中，从空气中划过没等他喊出那人的名字，皮鞭就又挥了下来，他疼的大喊了一声，从梦中惊醒了。
季扬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缓了半晌才感觉呼吸平稳了一些，自从搬去了A市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那群人了，有时也只是片段一闪而过，很少有现在这样熟悉的恐惧感竟毫无征兆的向他压过来。
季扬蜷缩着身子，抱紧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默念：梦都是假的，梦都是假的……
不知过去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只抬头看见了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季扬才动了动手摸出了手机，看了眼时间便又扔回了床上，掀开被子下了床，浑身都是汗，黏糊的不行，他得再去冲个澡了。
腊月里出了大太阳还是冷的，季扬叫了两份外卖，正吃着电话又响了，还好不是陆天天，现在别说是电话了就是陆天天本人站在面前季扬都不见，现在任何和陆天天有关的消息他都不想知道，不止是因为梦，更多的是未知的陌生感。
季扬接起电话：“喂！亮子。”
“季扬，你回C市了没？”韩亮问。
季扬如实回答：“我在青城，明天回A市，不去C市了。”
韩亮那边反应了一下：“哦！也是，差点忘了，你去年把这儿的房子给卖了。”
季扬‘嗯’了一声。
韩亮那头倒是一惊一乍的喊道：“哦，不是，差点忘了，我打电话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你说。”
“早上我路过你家，不对，你之前住的家，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看着挺年轻穿的也时髦，应该不是上学时候的那群混子，我等他走了之后找邻居打听了一下，他竟然在打听你家卖给谁了？什么时候卖的？我觉得不太对，得跟你说一声。”
韩亮的话让季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陆天天，不过陆天天韩亮不至于不认识：“有照片吗？监控什么的。”
‘嘿嘿！’韩亮嘚瑟的嘿了两声：“我拍照了，我反应快吧，不过就一个侧脸，时间太仓促了。”
“没事，发我看看。”
季扬看着韩亮发来的照片，确实看的出来拍的时候太仓促，不仅只拍到了侧脸而且还有点糊。
季扬伸出两根手指放大，仔细的看了看，越看越眼熟，这人是……秦景舒？
“季扬，你认识不？眼熟不？要不要报警啊？这大过年的。”见季扬半天不说话，韩亮急得不行。
“不用。”季扬把照片保存后，退出了界面：“小事儿，谢了啊！”
“害，客气啥，没什么事就行，那我挂了啊，我妈喊我吃饭呢！”
“好。”
电话挂断了，季扬脑子也乱了。
陆天天到底想干什么？
竟然连秦景舒也跟着查他的事，季扬越想越乱，越想越烦，后面干脆不想了，他必须当面跟陆天天问清楚，否则他寝食难安，就像是家里按了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把他炸的粉身碎骨。
真是没想到，原以为出门捡回来了一个富家小少爷，没成想捡回来一个炸药包。
季扬收拾好东西，打车到了车站，他把明天的票改签到了今天，他恨不得立马抓着陆天天的衣领，质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出了车站，季扬拿出手机给陆天天发一个消息才上了出租车。
季扬：天天，你在家吗？
陆天天那边几乎是秒回复，连发了两条：我在家啊！
—哥哥，我在家乖乖等你回来呢！
季扬回复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包，就把手机收起来了，调整了一下坐姿后背靠在了座位上，看着车外不停后移的建筑，心想：在家就行，省时间了。
夜里九点多，大多数外地人都回家过年了，所以路上的车少了不少，本来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竟还提前了十来分钟。
司机应该急着接下一单，季扬一下车，司机就开走了。
季扬直接走到门口，拿出了钥匙，这个点陆天天要是在家的话也应该锁门了。
钥匙插进去，扭动，果然锁门了，季扬打开大门，一片黑暗，伸手摁亮了玄关的灯，换了鞋，行李随手放到沙发边，直接上了二楼，他现在就要看到陆天天，问清楚。
刚到二楼就看到了陆天天房间透出来的光，陆天天竟然没有关门，季扬走到门边，伸手敲了敲门：“天天？”
无人回应，季扬探头进去，除了开着的电脑，还有几个文件在桌面上，床上也没人，看样子应该是临时出门了，季扬正准备下楼去等时，突然瞥见了陆天天桌面那个熟悉的文件袋。
他记得那是上次秦景舒特意跑过来给他的。
秦景舒。
跑去C市打听他的秦景舒。
季扬知道自己不应该偷看，但是……他直觉这个跟他有关，陆天天前天还在青城跟踪他，隔天秦景舒就去了C市，前后不过两天现在又莫名的把几个月之前的文件袋给拿了出来，这一切都不可能这么巧。
季扬拿起文件袋果然没有封口，看样子陆天天刚刚就一直在看里面的东西，季扬伸手正准备拿出里面的东西，电脑就跟着响了，抬眼看去，是一条消息。
是一个叫KK的人发过来的。
—我跑一天了，问了一圈，买他房子的人就是一户普通人家。
季扬看到这条消息，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所以这个KK是秦景舒，所以他在青城看到的人确实是陆天天，所以确实是陆天天指示秦景舒去调查他……
季扬手指有些抖，他放下文件，拿起鼠标点开聊天框，往上滑动，越滑呼吸越紧，陆天天竟然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不仅查了他，还查到了奶奶，云姐，甚至还查了韩亮他们……
季扬觉得自己现在手指冰冷，头皮发麻，那个每天在他身边笑嘻嘻的人，背地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聊天记录里的每一个字都透露着算计，冰冷，猜疑还有躲在黑暗中拿捏人心的狠劲儿。
季扬都能想象的出来陆天天在指使秦景舒做这些事时的表情以及说这些话时的语气。
这样的陆天天才是真正的陆天天吧。
他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他还天真的相信了陆天天的话，什么和家里人吵架，什么离家出走，什么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什么胆小可怜……都他妈是狗屁。
一行行的聊天记录，像冰刀一样插在季扬的背后，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按理说他识清了陆天天的真面目，再也不用被他骗了，这应该是件好事啊，但他鼻头却有些酸，原以后他遇到的是一个他从小就羡慕的那种在爱中长大的小孩儿，没想到竟遇到的是一个算尽人心的恶狼……
“……哥哥，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陆天天提着一袋零食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季扬声音有些慌乱，他不仅看到季扬在看他和秦景舒的聊天记录，还看到了那个被动过的文件袋。
季扬听到陆天天的声音，手指停下了，直起了身子，转身看了过去：“确实是抱歉，未经你的允许偷看了你的东西。”
季扬这么一说，陆天天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季扬身边，余光扫了一眼电脑上的聊天记录，完了，这基本算是看完了，陆天天心一慌，伸手抓住了季扬的胳膊准备解释：“哥哥，我……”
季扬跟触电了一般甩开陆天天的手，低吼了一声：“不要叫我哥哥，你个骗子。”
骗子？
陆天天心里一颤：“先听我说好不好，刚刚你看的都是真的，都是我让景舒去做的，但是有原因，我……”
“有什么原因？”季扬打断了陆天天的话：“我给过你机会，可你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我说过只要你说出来，可是你呢？”
季扬自嘲的笑出了声，手指抵在陆天天的胸口上：“已经把我查的个底朝天了，满意了吗？陆大少爷，我这样的人确实不配和您这样的人交朋友，我怎么还能自恋的以为你真的喜欢我啊！真是脸大啊，戏也演够了，你这样的祖宗我惹不起还躲得起，钱我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你明天一早就搬走，我们就这样吧！不用你在费尽心思的哄骗我，调查我，跟踪我，调查我身边的人了。”
季扬说完就要往门口走，胳膊再一次被拉住了，这次他甩了两次都没有甩掉，胳膊还被陆天天捏的生疼，但他没有回头，只冰冷的留下两个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