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婵音回到家之后困得不行,吩咐冬棋早上帮她扯了个借口,没有陪同安氏一起用早膳,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中途安氏不放心地过来看了看,见她面色红润,神情安宁,睡得很香,这才放下了心。
安氏把冬棋叫到外间,询问道:“看什么书看得那么入迷?连觉都不好好睡。”
熬夜看书以致早上起不来,是冬棋和凤婵音找的借口。
“就是夫人前段时间带来的那几本古籍。”冬棋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姑娘最近可爱看了。”
“还是个书痴。”安氏喃喃道,“怕是受了赵观主的影响。”
评价了这么一句,她就开始板着脸训诫冬棋道,“我知道她是主子,你是奴才,她要是犟起来,你也拗不过她。”
“可这也太不养身了,何况她才受过伤,失去的元气还没补回来。”
“再者,她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可你的伤还没好。她没睡,想必你也得陪她熬着,你们俩还想不想好了?”
冬棋呐呐地应着,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你保证有什么用?”安氏道,“这种情况,你就该及时来回禀我才是。”
她冷声道,“我知道你和婵音的情分不同于寻常主仆,可这样的错你要是再犯一次,你看我饶不饶你!”
“你不会伺候,这院子里有的是会伺候的。”
冬棋愁眉苦脸地垂着头,不敢再说辩驳的话,只低声地道:“知道了。”
安氏训了她一通,又把武妈妈等人都告诫了一遍,这才沉着脸走了。
凤婵音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才因腹中饥饿醒来。
她饥肠辘辘地走下床,一边走一边唤冬棋的名字,让她赶紧叫人摆饭。
冬棋把她引到梳妆台前坐着,回道:“想着你差不多是该醒了,我已经吩咐武妈妈她们准备去了。”
说着摇了摇墙边的铃绳,把冬琴唤进来替凤婵音梳妆。
“姑娘今儿还出去吗?”趁冬琴进来之前,冬棋先小声问道。
“今天不出去了。”凤婵音道,“昨夜耽搁得久了些,明弈怕是一晚上都没能休息。”
两人说了没几句,见冬琴进来了,就停止了这个话题。
冬琴领着三四个丫鬟,上前伺候凤婵音洗漱梳妆。
正盘着发,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
凤婵音对冬棋道:“去看看。”
冬棋出了上房,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一位年轻姑娘正在盛气凌人地骂着丫鬟们。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让自家姑娘这个时候才起身?”
“还不把人给饿坏了?”
“莫不是想着二妹妹去外面住了一段时间,就觉得她好欺负了,可以敷衍不尽心了?”
“你们如果这么想,就错了主意!”
“二妹妹,是我们相国府的掌上明珠,是父亲和母亲最疼爱的宝贝,谁要是看轻了她,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她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别说冬棋,连里间的凤婵音都隐约听到了几句。
凤婵音立时猜到了来人是谁,可却又有些不敢确定。
记忆中,对方是一个动不动就哭鼻子,时不时把自己是姨娘生的挂在嘴边,耍些小心机哄她的好东西的小哭包。
绝不会像外面的人一样,气势汹汹、威慑力十足地把人骂得哑口无言。
凤婵音恍惚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十一年啊,确实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了,长到她记忆中的人都已经完全变了样了。
不只是性情,还有样貌。
凤婵音看着进了屋之后反而变成了哑巴的凤婵韵,试图从这位许久不见的姐姐身上寻找到一点熟悉的东西。
可惜,没有。
眼前的人,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样子。
凤婵音摆了摆手,让冬琴停下梳头的动作,歪着头叫了一声:“大姐姐?”
对面的人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凤婵音惊了一下,然后又放心地点了点头。
没错,这才是她记忆中的大姐姐,还是那么爱哭。
她起身走过去,拉着凤婵韵坐到榻上,笑道:“哭什么?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凤婵韵抽噎着道:“我……我高兴,我怎么不高兴?”
“我就是,就是太高兴了。”
“我从母亲那里得到准予,知道可以来看你之后,就一直在告诫自己,见……见到你时不能哭……”
“……可我刚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忍不住想哭。”
凤婵音被她感染得也有点想哭了。
她安慰道:“没关系,你想哭就哭吧,反正你从小就最爱哭。”
被认定为爱哭鬼的凤婵韵立刻不干了,否认道:“我哪有?你记错了。”
凤婵音顺着她道:“是是是,我记错了。”
“我太久没有见到大姐姐,记忆出错了也是有的。”
“刚刚大姐姐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不太敢认。”
凤婵韵又哭了:“这么多年,你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
其实没有,但是凤婵音觉得,可能说出来了,凤婵韵也不会信。
她没多纠结这一点,只简单道:“没受苦。”然后反问道,“姐姐呢?这些年过得好吗?”
凤婵韵自嘲道:“我有什么不好的?你走了之后,我就是家里最尊贵的姑娘,什么好的都给了我。这要是还觉得不好,也太不知足了。”
凤婵音点点头:“那就好。我回来了,你也依旧是最尊贵的姑娘。”
凤婵韵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以后,你才是最尊贵的那个。”
“我以后,什么都不和你抢了。”
“等你回家了,我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凤婵音看着她,笑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屋里的人可都听见了。以后你要是反悔,我就拿今天的话来笑话你。”
说完又哼哼道,“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姐姐本来就该让着妹妹。”
凤婵韵也笑了:“让着你,让着你。”
她扫了一眼屋内,然后“呀”的一声道:“你还没用早膳吗?还不快去吃!这都什么时辰了?”
凤婵音确实快饿扁了,她拉着凤婵韵坐到餐桌旁:“正好,姐姐陪我用一点吧,我一个人吃着没意思。”
凤婵韵点头道:“也好。我一早上就来看你了,早食都没吃好。”
“谁知来了一趟两趟,丫鬟婆子都说你还没醒。”
“我听母亲说,你是看书看得入了神,连觉都忘了睡了。”她管教道,“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凤婵音留有余地地道:“看情况吧。”
凤婵韵气得拿手去点她。
凤婵音眼也不抬地躲开她的手,埋着头继续用饭,她可太饿了。
凤婵韵惊奇地看着落空的手:“你脑袋后面长眼睛了不成?这都能躲开?”
说完也不再去闹凤婵音了,让她专心吃饭。
凤婵音一边香喷喷地吃着饭,一边喜滋滋地想:真好!
虽然她和大姐姐分别了十几年,可再见面时,一点都不觉得生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要好。
凤婵韵来了别院,凤婵音预感搬回丞相府的日子怕是近了。果不其然,到了晚间,安氏就告知下人准备起来,明日就要搬回去。
“怎么如此突然?”凤婵音诧异道。
就算要搬回去,也不必如此着急吧?她以为起码还有几天时间的。
“明日是旬休,你兄弟们都在家。”安氏道,“正好能都见到人。”
凤婵音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
她都打听过了,兄弟们去学堂读书,并不住在国子监监舍里,每日都会回家,哪日见不着人?
但凤丞相和安氏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看来晚上得出去一趟了,凤婵音想,她约了明弈后日去同沈万金赔礼,怕是得失约了。
她正想到明弈,就听凤丞相也提起了那枚给出去的凤家令牌。
他对凤婵音道:“今日护城营的人来报,说昨夜有人拿着侯府的令牌外出求医,还声称令牌是你给出去的。”
“那人叫明弈。我听到之后,恍惚是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还是褚晋提醒了我,说前段时间,你曾让府里的护卫去查过此人,后来却又没有下文了。”
“婵音,你与此人是怎么认识的?令牌当真是你给出去的?”
护城营的速度还挺快,不出一日就到凤家来核实令牌的真假来了。
荆三也是个耳报神,她让他查的事情,没经过她的允许,就擅自禀到了她父亲面前。
她猜得没错,这些护卫说是只听她的差遣,但其实还认着她父亲这个大主子,与武妈妈等人是同样的心思。
凤婵音心中接连闪过几个念头,没有立即回答凤丞相的问题。
凤丞相和安氏对视一眼,不由得生出了许多的猜想。
“婵音?”凤丞相追问道,“令牌是你给出去的吗?你是何时把令牌给出去的?还是,那人在撒谎?”